阮娘

【九辫】《山河同归》(十六)


主宅正厅人已到齐,在外的班子也都赶着年根儿回京,这下到比三月前大宴人来得还齐全。
打眼一扫左右两列座上皆是郭老板亲子爱徒,

二爷九郎相携进门时,厅内正是一片热闹熙攘。主座上的少班主郭麒麟起身笑语相迎,“二爷。”

张二爷面上带笑微微颔首与众人招呼,寻着位子与九郎一同坐下了。

虽说是同门师兄弟,可也都是各领一个班子各个场子转一年到头碰不上几回。这下人齐全了,少不了互相打趣。

每过几句话头都会回到张二爷身上,有些个师兄弟虽然没同人打过交道,可前阵子的事儿大伙儿也都听说了,谁在心里都给张二爷挑个大拇指赞一句是个汉子。

一番招呼之后,少当家的郭麒麟摆了摆手,众人息声静了下来。郭麒麟起身收敛笑意正色道,“今年老爷子不能出面,外头几个场子得好好安排安排。”

郭麒麟这一开口提起了正茬,下边师兄弟也都应声附和。今儿这一聚主要为得就是德云班子小年夜的封箱大戏。德云班子不光在北平有几个小园子,在全国各地都有场子,每年小年各个场子同时开锣演上一整夜,算是对看官这一年支持有个交代,就此封箱,转过年来再开箱。

赶这么摆场唱戏的也就德云社一家了,要想遍地开花,各场子领头的角儿那可必须是个顶个都是拿的出手能叫座的角儿。

右列一个高个儿白胖笑脸汉子先开了口,“要不还是老规矩,我领队往北回哈尔滨。回来给你们捎带几瓶洋酒。”

这人名叫张鹤伦,生得白净,人都喊一声小白,搭档郎鹤炎吃了点亏被戏称大黄。两人台上活泼,功夫瓷实,唱得也好。虽说入科晚些,可自己上进,又善自己翻新包袱段子,有一大批坚实拥趸。他祖籍东北,熟门熟路,跑哈尔滨一趟肯定稳当。

郭麒麟笑笑冲人一点头,座上的烧饼也按耐不住了,手一挥斩钉截铁说道,“那我也往北走,我跟老四去奉天!”

张二爷却凝起了眉头,见郭麒麟没有反驳,有些疑惑看去,也巧,郭麒麟正好回神与人视线相对。郭麒麟弯了弯眼笑了,给人解释道,“爹身前有人,陶阳跟着呢。”

张二爷心下一合计,陶阳是师父身边长起来的,心正,那是不用说。那年封箱就因为前头几个师哥词唱岔劈了,十三岁的陶阳上台敢翻八度给师父把面儿争回来,有这孩子稳着后院也让人安心。再者说阿陶也到了变声的岁数,这时候留着他也算多个底牌。

张二爷正低头思㤔着,再一抬头发现郭麒麟不错目地看着他,还是那双微眯带笑的狐狸眼。张二爷会心一笑,心知这小子是等他表态呢。

张二爷轻咳一声,厅上众人静下声颇为期待地侯着人。张二爷侧首看一眼九郎,又转头看向郭麒麟,提唇勾出些许笑意,细长眼尾挑起两分戏谑,他朗朗道,“小年封箱,我去西安吧。”

除了郭麒麟和杨九郎,场上众人都倒吸一口气,觉着十分讶异。九郎早知道张二爷挣了命地要来,肯定是要挑梁担事儿的,可他也没想到张二爷选了这么个地方。

素来谨慎的老四曹鹤阳犹疑着开口,“师哥,虽说你以前跑过一次西安,可咱们在那儿连个固定的园子都没有,去了倒受人限制。您身子也刚恢复…”他停了口,可言下意思众人皆知,路途遥远西北风沙刹人,大伙怕二爷身子扛不住。

掌事以后这郭麒麟可滑头多了,还是眯着一双狐狸眼乐呵呵地打量着众人,他细细端详着二爷身侧的杨九郎,看样子好像九郎事先也不知情。郭麒麟深知九郎最要紧张二爷身子,可这回九郎只是有些讶然并未开口拦人,心内发笑这俩人现在真是一条心啊。

座上鹤伦也开口劝道,“师哥,不如您去天津吧,天津是您本家,行事也方便。”

郭麒麟抿唇笑了,斜斜倚着座椅扶手,懒懒开口,“张二爷可是号称平西王,有他走西安还怕什么。”他稍稍一顿,眼角眉梢笑意更甚,接着道,“天津,我去。”

这下场上人又惊了一次,烧饼差点直接要说这两人胡闹了。他直接站起身了,无奈又好笑地扯着嗓子喊道,“我说,郭大少爷,你去天津?你这少班主封箱不在北平?啊?”

张二爷目光漾着深深赞许凝在郭麒麟身上,像是同人道,“小子,出息了啊。”

郭麒麟也不甘示弱回视过去,“彼此彼此。”

烧饼这一通吆喝说得也不错,北平可是德云社根基,怎么能没个撑台面的角儿。场下肃然无声,几个月以来默不作声的鹏哥儿开口打破了沉寂,“今年,我留北平吧。”他还有些顾虑,有些小心地填上一句,“如果…需要的话。”

众人讶异得没作声,而后都十分惊喜一下子炸开了锅,郭麒麟深深地冲人一点头,带头抚掌笑道,“好!”

场子瞬间热腾起来,个个都坐不住了,闹着上饭厅开席,一群大老爷们难得聚上定是要推杯换盏大醉一场。

张二爷在席上躲个稍偏清净的地方坐下了,看看身侧一直安静的九郎,唇角噙笑,开口问道,“怎么不说话了?”

九郎自己低头抿嘴乐了,“天津,那是除了北平班子里最看重的地方。今年岳哥在那边出了事,我以为会是你去挡一挡,谁想少爷亲自过去了。”

张二爷听人说话还跟着点了点头,对人所说颇为满意的模样,他笑笑同人轻声道,“大林那小子要走的路子他自己心里有数。光北平城认他可不满足,闯一闯天津戏窝子没坏处。瞧他选的人,孟鹤堂周九良,张九龄王九龙,都是一派年轻的小辈,可板儿啊弦儿啊一个没落下。”

九郎也是一点头,接着开口打趣道,“欸,那你呢?你的路子就是抢别人路走?”

张二爷掀睫瞥人一眼,"骨头当然得挑硬的啃。不然谁认你啊?再说人都欺负上门了,我还能躲着?"

两人相视一笑,心中都已了然。

第二日,正在三庆园收拾行头的二爷九郎,接着了师父他老人家的一幅字。

“一袭长衫如锦绣, 九寸湘妃摆动风流。
杨九郎双眸通透, 大纛旗写的是平西王侯。 得不高歌失不忧, 清水河畔酒家楼。
江湖依旧, 也无非几家欢乐几家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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